回憶的畫作2

回憶的畫作
第二章

10：被解放出來的鶯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陰陰灰灰的，想下雨。

 

畫室裡有一名客人。總覺得他從一開始都只是漫無目的地遊逛，所以我也不打算理會他。

 

但無聊的時候，觀察同樣無聊的客人也是其中一種的娛樂。

 

那是男孩吧？但穿著高中生的校服。頭髮也像被什麼爆炸過一樣，反光的地方還真有一種藝術感。我敢相信一般人是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的。

 

他的目光沒有一點神，雙眸的確是看著我的畫作，但浮現在那人眼前的應該卻是另一回事吧。

 

我看著他整整五分鐘了，那孩子只是左看右看，沒有作聲也沒有任何小動作。

 

再向時鐘瞄了一眼，下午五時三十八分。

 

少年緩緩地步向畫室大門，看樣子連雙腿也是沉重的負擔。

 

然後，滴、滴滴。落下雨來。

 

 

 

植物的顏色都顯得深黑，大街上失去了人影，只餘下一片的灰。

 

小男孩比剛才更失神，站在店門前，完全沒有離去的意思。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離開了坐得舒服的椅子，用力栽了一下那男孩子的頭。

 

「哎呀！」

 

「醒來了沒有？」

 

小孩把目光轉向我，還是沒有神。於是我便再用力栽了他的頭。

 

「好痛痛痛！請、請妳停手！」

 

「這下子醒來了吧？」我放開了手，盯住這個比我還矮小的可愛孩子：「小男孩，你在這兒做什麼呀？進來也不是看畫的，下雨又不懂離開了？」

 

「我才不是小男孩耶！我已經高中畢業了呀！」

 

呀？高中畢業？為何還穿校服呀？而且你這傢伙怎麼看也是一名愛鬥氣的小孩子而已。

 

「喂，你沒有帶雨傘嗎？」

 

「…沒有。」

 

真是被打敗了，我這種人最不習慣對著小孩。「唉！我借給你吧。但日後一定要還喲！」

 

轉身，打算找雨傘時，被他叫住了。

 

「呀，等等！」

 

「…什麼呀？」真是個麻煩的小孩子，不是要我給你吃冰淇淋吧？

 

「不用借雨傘給我了…我只要留在這兒等雨停。」

 

「這樣遲回家，你的父母會擔心唷。」

 

他一面包子臉，然後不高興地道：「我都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吧？就我看來還真是小孩子。」真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我還是把他拉回店內。「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遊戲，武藤遊戲。」

 

「我叫美娜，是這所畫室的主人。你看看，這兒的畫都是我的作品啊。」

 

現在這孩子重新審視我的畫作，雙眼也較有目光了。看來他剛才的確沒有細心看過我的畫。這樣子對畫作中的靈魂還真有點不敬。

 

但這個孩子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吧。而且我還是不太明白人類的內心構造。只有他們願意回憶時，我才可以抓住那一點點的真實而畫出真正的作品。

 

「…妳的畫都很真實。」

 

「是．吧？」平常被人稱讚，我也不會那麼沾沾自喜，但對著這個孩子就想向他表現。呀～感覺就好像多了一個弟弟呢。

 

「美娜小姐，妳會畫生活圖嗎？」

 

「生活圖…？那是日常掃瞄的圖畫吧？」

 

「嗯…」遊戲從口袋中抽出了錢包，然後拿出了一張照片。「請問妳可以為我把他畫出來嗎？」

 

我接過來照片，上面有七個人。其中一人的樣子很像遊戲，但神情與遊戲完全不相同。「你說是…」

 

「這個…很像我的人。」

 

遊戲那苦澀的臉容讓我感受到空虛。既然如此，那照片中的這個人應該是遊戲的雙胞胎兄弟吧。到底為什麼這名兄弟會讓遊戲那麼失落呢？

 

 

 

「那麼你想我怎樣畫他？」

 

 「其實…我希望妳能把我與他畫在一起。」

 

畫在一起？真是奇怪的要求。以前也有些情侶，或是一家人來找我畫大合照，但要求「畫在一起的生活照」則還是第一次見。

 

但遊戲的神情不像在開玩笑。他是認真想要我把他們畫在一起的。

 

「到底是為什麼要畫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我與他一直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有照片、有朋友等可以證明。但隨著他的離開，我好像沒有與他一同生活過的感覺…甚至我不能肯定到底我們是不是一同戰鬥過的伙伴，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痛苦…」

 

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他淚水中的記憶照片。儘管那照片已經非常殘舊，卻保護得很好。

 

「不用電腦把照片合成嗎？」

 

我知道我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只是我想要肯定。這個時候我的手已經在翻找紙張與顏色筆。

 

「用電腦合成太虛假了…因為那不是真正存在過的照片，只會讓我更迷茫…」

 

「那為何你們不去自己拍一幅合照？」

 

我已經坐好了，畫紙亦安放於桌面。

 

「這個世界，有些事情還是做不到的呀。我與另一個我…不，阿圖姆，一直以來也是一同戰鬥的搭擋…吧。我真是不肯定到底是一同戰鬥，還是我一直也只是努力追隨著他的腳步呢？」

 

隨著語言的力量，我能夠清楚看到屬於他們二人的回憶影子，筆尖快速地按著回憶的流動而遊走。

 

但現在的我，只能感受到無助的鶯色正努力掙脫名為「自己」的枷鎖，我得想辦法。

 

「遊戲…你相信那個人嗎？」

 

「咦？」

 

如果不信任對方，那麼畫作就不能居住真正的靈魂了。

 

「我相信他…對，我一直都相信他。無論是平日，還是決鬥時…我都相信阿圖姆一定會勝利的。然後我要與他並肩作戰…」

 

選了鶯綠色的筆，為靈魂加上真實的顏色。

 

絕對地信任對方，為對方而付出，一同努力過，一同歡笑、落淚。這些都是我在發黃的照片中感受到的。只有真實的回憶，才能讓我的手繪出圖畫。

 

被解放出來的鶯，張開華麗的翅膀，然後於畫室中飛翔！

 

 

 

 

『在沒有照片的年代，人們為了證明互相存在於對方的生活中，一定會把他們之間的記憶都好好地保留在心中。』

 

『美娜，對方愈是重要，妳就愈會把與那人的回憶收藏。但是這樣做會讓妳自己更覺得不肯定，更想證明自己與對方一起生活過呀。』

 

『所以放開胸懷，相信對方的心中也有妳…然後用筆把這種感受畫下來吧。』

 

 

 

 

「信任對方心中也有你，我的存在是為了把這些回憶都刻劃在紙上…」

 

以證明一起生活過。

 

 

 

 

雨停了。夕陽餘暉下的雨水味令人精神抖擻。

 

看到畫作而流淚的弟弟，被回憶中的那個人守護著。

 

「美娜小姐…真的很多謝妳。現在我可以去決鬥了…利用我自己的卡組。」

 

之前不覺得，原來這個孩子真是又單純又有禮貌呢。

 

「這樣子不是很好嗎？」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決鬥之類的，也許是孩子的玩意吧。不過我聽遊戲心底的那一個鼓動，與及支持住他的聲音。

 

 

 

 

 

人間界充滿著愛的回憶，可能是自私的，也有可能只是想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