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天地]靈魂的去處

CP：昴流／追嵐（前後無差）
注意：年老、死亡梗
兩人的孩子有登場(長子空、小女紗代)
包含終末之森的劇透。

今天，秋之里的天氣是少雲的晴天。

從龍神社境內望出去後方的庭園，可以看到鮮紅的楓樹隨微風緩緩飄落。不同於平日的秋高氣爽，今日那溫暖宜人的氣溫，給人想睡的感覺。

於神社內部傳來木頭滾動時咕隆咕隆的聲音，斷斷續續。摩可絨把目光從庭園那不變的優美風景移開，頭轉看著木製的輪椅被卡住、卡住似地從神社境內推出來。

於輪椅上方，載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垂下頭來，似是對自己正被移動沒有感覺。其身上的皮膚亦與跟摩可絨相遇時的健康小麥色不同，顯又皺又斑白，很難相信這名瘦削的老人是在數十年前曾經於東國到處旅行，並拯救了這個國家的大地舞者。

同時也是摩可絨唯一無二的夥伴，昴流。

把老人推出來的，則是昴流深愛的伴侶，由齒輪與各種燃料驅動的機關師追嵐。雖然選擇了作為人類生活，不過追嵐的身體並不會如普通人般成長或變老，因此表面上看來追嵐的外表與當年他們彼此認識──說不定與接近百年前意識從機關人偶中誕生的時候開始──並沒有差別。

不過因為長年同共生活的關係，摩可絨依舊能夠看出：追嵐那不是自然生成的皮膚在各處已經變得相當粗糙，甚至剝落，顯露出裡面非人的構造。同時機關師行走的每一步，已經不如當年般流暢，能夠輕易分辨出與一般血肉之驅的差別。雖然對方表明自己並沒有痛感，可是每個行動對於追嵐而言也是相當賣力，紅髮男人甚至已經無法利用幾乎卡住的指頭做出稍微複雜的動作，更不用說創作或是修理機關。

儘管一開始只要身體出現問題追嵐還會盡可能自行修復，但已經忘記從什麼時候起，紅髮的機關師便不再為自己保養。

摩可絨靜靜地飄浮到兩人面前。

「…真的不告訴他們嗎？」祂向追嵐詢問。

機關師只以最微小的動作搖頭，機械的聲音裡滿載著情感：「已經向空和紗代…好好告別了。我相信他們都會理解的。」

「如果是你們的選擇…」摩可絨擔憂地說，但還是止不住問道：「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然而追嵐還未回答，本來似是在輪椅上的沉睡的老人此刻卻緩緩抬起頭來，半瞇著的雙目望向神社後方的庭園風景，以略帶唦啞的聲音說：「呀…今天，也是好天氣呢…」

「是的，昴流，今天也是好天氣。」追嵐以笑容回應其伴侶，選擇不直接回答摩可絨的問題。

「追嵐先生，難得的好天氣…不如我們一起來欣賞風景…吧？」

「明白了，一起來吧。」

飄浮在兩人旁邊的摩可絨觀察追嵐如何慢慢將木製輪椅推到通向庭園的走廊，儘管同樣行動不便，紅髮男人依舊小心翼翼地將伴侶從椅子扶抱下來，並以用自己的肩膀作出支撐，讓昴流能夠穩穩靠在自己的懷裡，半坐於神社的緣側。

明白重視的人們正在分享貴重的時光，大神龍的眷屬最終選擇沉默，重新坐在離兩人不遠處的位置。

在神社庭園裡，種有一棵數十年來從未凋亡，甚至一年比一年開得更可愛漂亮的梅花小樹。於小樹後面，又一片楓葉乘住微風、左搖右擺地落下。

祂能聽到，昴流輕笑著說，今天鞍馬先生說不定又在與倆人的孫兒們玩耍。

祂也聽到，追嵐溫和地報告，八千代的女兒早幾天如何教訓賖帳單據快要推滿整個廚房的魁。

因為春之里大豐收於是麗日打算舉行酒宴，不過一如前村長所料，被吹雪阻止了。

彼方又一次化為小孩子混進了祭典，結果喝太多害當日夏之里整天都掛著滿滿的太陽，失去了祭典的氣氛使得祭相當生氣。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

「…村子們的大家都那麼有活力，實在太好了…」曾經的大地舞者感慨道，摩可絨知道，昴流今天已經說了接近這一個月份量的句子。

「那是因為有昴流你的努力。」追嵐把掌心輕放在懷中人乾燥的手背上。

「不…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追嵐先生也是，從以前開始，便一直陪在我身邊…我真的很幸福。」

「我也是同樣感覺，能夠與你在一起，愛上你，並與你成為家人…這是以前的我從來沒有想像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謝謝你，昴流。」

和風再次吹送，又一片的楓樹落下，掉在庭園的地上。

接下來一段時間，摩可絨只能聽到兩人的小聲低語，祂聽得出大多是追嵐在說話，但偶爾也傳來昴流簡單的回應。

然後，低語的聲音也漸漸消止。

摩可絨不禁咬住唇，忍住身體哆嗦。

祂清楚知道那個時刻已經快要接近，畢竟大地舞者與跟其契約的白龍共享彼此一半的靈魂。

因此，於天空開始披上楓葉的顏色，溫和的氣溫也慢慢被秋夜的涼意取代時…祂能感到內心深處某個相當重要的部份被忽然抽走，祂知道祂的夥伴已經準備要踏上旅途。

摩可絨使盡自己最後的力量，飛到兩人的面前，祂看到追嵐輕輕把唇按在那灰白的長髮裡，以流露出各種複雜情感的淡淡嗓音作出祝福：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然後碧綠色的眼睛緩緩閉上，代表生命的齒輪亦在此刻放棄掙扎，並停止轉動。

「是呀…追嵐，原來你也…」摩可絨阻止聲音抽搐，祂不希望眼淚模糊兩人最後安穩的臉龐。「你果然是…很珍惜昴流呀…」

伸手抹去淚水，朝不再有反應的二人努力擺出祂開朗的笑臉，天翔婿白命的肉身開始漸漸上昇，並於空氣中緩緩地化為光芒。

「謝謝你，夥伴，願意與吾一起拯救東國的符文，讓大地回復生機，生命得以繼續傳播、生生不息。」白龍的身體在鮮紅的天色下逐漸變得透明，並散佈著點點星光。「謝謝你們，願意成為…我的家人。」

有時摩可絨會想著，如果當初昴流答應了魅星霸吐的請求，此刻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過祂不後悔，祂知道祂的夥伴也不後悔。

因為有昴流在身邊，因為有家人在身邊，作為大龍神眷屬的祂，才能夠感受到何謂幸福。

於靈魂發出的光芒下，又一片楓葉靜悄悄地落掉在庭園中，與之前的落葉團聚。

＋

把最後的稻米包裝好收進倉庫裡，空呼了一口氣，看著妹妹紗代手握帳簿點數。

利用瑪羅叔叔留下的飛行船，好幾年前依舊在到處旅行交朋友的空，因為收到作為小說家生活在家鄉的紗代的來信，於是他帶著在旅行期間認識的伴侶及孩子們回到故鄉的秋之里，好照顧已經進入晚年、無法再自我看顧的兩位父親們。

今天空也是如常般與紗代一起在秋天的村子裡幫忙務農。在辛苦工作一天後，只要看著村民們帶著愉快的笑容回家，空便會相當高興，並重新理解到為什麼當年他的昴流把拔會那麼喜歡在田裡幫忙工作。

抬頭望向準備要變黑的天空，突然，流星似光芒掃進了空那繼承自另一名父親的碧綠色眼瞳。

「紗代妳看，那邊是龍？」空指向天上，他紅髮的妹妹亦抬起頭來，忍不住張口結舌。

「真的呢…看起來好像小摩可…」

「可是摩可絨不是在龍神社裡陪著爸爸們嗎？」空抱住手歪頭，然後想起了什麼似地笑了笑，某種暖意從他心頭湧出：「說起來，聽說爸爸們結婚的時候，就是摩可絨載著他們前往結緣神社呢…紗代妳出生的時候也是，因為我們一家去結緣神社參拜，妳才會出生哦。」

「……」

「唔──那龍的頭上好像也有載著什麼人，感覺好令人懷念…」深髮男人微笑著說，把手放在眼前希望能看得更清楚。「說不定也是有誰準備要結婚，所以摩可絨的同伴帶新人前往…」空把視線從夜空轉向妹妹，然後驚訝地喊：「咦？紗代，妳沒事嗎？怎麼哭了？」

「咦？我…」紗代低下頭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真的…為什麼…？」

「是哪裡受傷嗎？要不要去找藥師？」

「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覺得那光芒很溫暖，好像小時被爸爸們擁抱著一樣…不過…」紅髮女性搖頭，抹去了眼淚：「那個…我今天好想快點回家找爸爸們。快點回去吧。」

空眨眨眼，就算妹妹不說，相同的衝動也從他心頭突然湧出。

不知為什麼，他彷彿突然知道，那往天之國──終末之森方向消失的光芒到底是什麼。

「…嗯！」明明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但他還是牽起了妹妹的手，盡力忍住嗓音震抖：「我們一起…回家吧。」



──空、紗代。我們永遠都愛著你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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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於遊戲中兩人前往結緣神社，追嵐說自己與昴流時間流逝不同的時候，我內心已經開始思考他們的最後。
因此我沒有多考慮就回絕了魅星霸吐的請求，畢竟對我而言，兩人安靜地離開，說不定才是對他們最幸福的選擇。
本來是打算以昴流視角描寫他最後躺在追嵐懷裡看著伴侶的樣子，感慨自己依舊是深深迷戀著那張俊俏溫柔的笑容。同時在追嵐眼中，就算昴流變老變醜，追嵐永遠都會珍視著這名闖進他心房，理解他、接受他的人。
不過讓摩可絨看著他們，說不定才是對自己而言、對讀者而言，最舒服的距離吧。
嘛，事實上我一開始把這腦洞打到噗浪時真的是一邊哭一邊打的，甚至去到我覺得自己不把這想法寫成文那絕對會後悔的程度；不過正式開始打起文來的時候我的心情卻難得平靜，因此我也不知道這篇文能否打動讀者們的心…
但至少我不會後悔。





發在AO3的Summary：
彼方曾經提過：終末之森是跨越此世與彼世兩界的世界，是這個世界命數已盡的靈魂們最終抵達的地方。
為了歸還神的心臟，年輕時昴流亦曾以人類的肉身踏足那裡。
說不定因此，他才會比一般人更清楚來自終末之森呼喚，得知道自己與夥伴的靈魂將會於不久後受到招待。
他將其命運告知伴侶，而他的伴侶只是以能感受到是木製的掌心牽住他的手，向他擺出多年不變的溫柔笑容，承諾直到最後也會陪在昴流身邊。

＋

昴流線，與追嵐結婚後數十年後的故事，年老、死NETA注意。